溫昭在聞到那個味道時停頓了一下, 本能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要說之前藤花之王那一次是太過突然，這次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想要喚出昆吾, 又在神識即將溝通之時停了下來。

自從那一日殺掉河中的怪物時意外看到來自玉簡之中的信息後, 總有一種陰影在她心上揮之不去。

溫昭沈默了片刻後用神識接觸了另一柄劍，焚塵。

“真是稀奇，我還以為你都忘記我了。”焚塵的聲音一出就讓溫昭有些後悔, 這說的是什麽話, 怎麽說得像是自己始亂終棄一樣，明明當初自己才是受害者誒。

“你知道我們的神識是連在一起的吧？”焚塵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帶上了點幽怨的口氣。

知道, 我就是說給你聽的。溫昭在心中小聲地想了一句。

她明顯感覺到焚塵的一個停頓，緊接著他假裝沒聽到似的重新開了口：“叫我出來什麽事。”

不等溫昭回答，他又繼續說：“這裏是幻境？”

“不太一樣，只是一場小幻境。”

焚塵自說自話地分析著現狀。溫昭聽說過幻境，幻境有各種各樣地類型, 但是都逃不過一個根本, 問心。但小幻境又是什麽？

“幻境由天地之力形成, 而小幻境則是人為制造。”焚塵話鋒一轉，帶上了點幸災樂禍的語氣, “看來你又被別人盯上了？”

“聽起來你很高興。”溫昭有點悶悶不樂，雖然在知道這裏是孟語堂消失的地方時就覺得這次歷練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想到臨了結束又出幺蛾子。

她從床上下來, 手執焚塵，自己沒有進過幻境, 而聽焚塵的語氣倒是熟悉, 自然地開口：“你知道該怎麽出去嗎？”

“走出去唄。”焚塵輕描淡寫的語氣響起。

溫昭：？

我沒文化你不要糊弄我。

焚塵感受到溫昭這份情緒, 心情大好，語氣中都帶點上揚的情緒：“聽我的，先出去。”

溫昭垂眸盯著焚塵幾秒，心中默念了句，看這劍身若是撒謊拿來做根柴火棍也是極好的。

“你真的知道我是聽得見你心裏所想的嗎？”焚塵的聲音再次響起，溫昭全當沒聽見。

她擡手推開了門，外面的走廊上除盡頭點著的那一盞燈所能照耀到的範圍以外，一片漆黑。

溫昭走向旁邊賀懷辰的房間，擡手輕敲了兩下後才推門而入，果然房間內沒有人。床上維持著像溫昭第一天進來一樣的陳設，就像賀懷辰從來沒有住在過這裏。

又推開其他幾人的房間，皆是如此。時松蕓今晚留宿河邊不回來，他不在是正常的。可其他幾人應該都在，更何況如果真的要離開他們也斷然不會不叫自己。

她轉身下了樓，整個客棧都被安靜籠罩了，樓下大堂也同樣點著燈，點點燭光本該帶來明亮，在這樣的環境中反而透著一絲詭異。溫昭走向後院掌櫃所住之處，不出意料是空無一人。

“這是什麽幻境？”溫昭蹙起了眉，按照焚塵所說這是人為操控的幻境，但那人卻給自己制造了一處無人之境，又是什麽目的。

“你再往外走。”焚塵收斂了點不正經的態度，他隨著溫昭的步伐開始觀察周圍。

溫昭聽從他的話，轉身重新走向大堂的方向，在踏入的瞬間，環境發生了變化。

擡起眼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她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片刻後微微楞了片刻，記憶自動閃現出一個畫面。她慢慢低下頭伸出雙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稚嫩的小手。

溫昭扭過頭去，按照記憶中去尋找，應當是這裏，她看了看鏡中展現出的自己的模樣，幼小的身體又瘦又癟，一看就是營養不良，更不要說那一頭幹燥枯黃的頭發，像是稻草一般堆在頭上。

眉眼皆是自己沒錯，只是是幼年時候的自己。

“這是你？”身後傳來焚塵的聲音，溫昭扭過頭去，視線卻是與膝蓋平齊。她再擡起頭，這才對上焚塵的臉，這人這個角度看起來還是一臉邪氣，果然不愧是兇劍。

“為什麽我變小了，你卻恢覆成劍靈的樣子。”溫昭有些不服氣，更別提焚塵此刻臉上掛著的笑，看起來就怪想讓人動手打人的。

焚塵挑了下眉，蹲下來身，屈指彈了一下溫昭的額頭：“都說我能聽到你的心裏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小，連疼痛感知都增強了，焚塵這一彈放在以往沒什麽事，畢竟溫昭可是被留下指痕都硬生生扛下來的人，最多嘴上喊幾聲疼，但這一下讓她忍不住疼出了眼淚。

溫昭捂著額頭的位置，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看得焚塵一楞。“有那麽疼嗎？”半響焚塵蹲下來，擡起手就要拿開溫昭捂住的手去看，拿了一下沒拿開，他蹙起眉，“讓我看看。”

溫昭原本力氣就不敵焚塵來得大，更不要說現在這幅形態。手被拿下來露出稍稍泛紅的額頭。

焚塵敷衍地伸手揉了兩下：“嬌氣。”

不說還好，這一說溫昭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直掉得焚塵手忙腳亂幫她擦眼淚。

“不嬌氣，是我說錯了行嗎？”焚塵過去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時候，每個劍靈成形便是成熟體，除了在外與劍修契約之時為了提高適配度才會降成幼年體以外，還沒有這樣帶孩子的經歷。

他只能絞盡腦汁哄著，溫昭這才抽抽搭搭地停下。

溫昭也有點莫名其妙，按道理自己也不是這種被說上一句就哭鼻子的人，在這裏卻格外敏感。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解釋：“應該是小幻境的影響，你不用管我。”

焚塵看了她一會，半信半疑地又開了口：“哭包？”

然後溫昭再一次哭了起來，他才確定下來，溫昭這確實是受了小幻境的影響。他可不相信那個劍冢裏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巴不得捅上自己一劍的人會因為這樣一個詞就哭成這樣。

“別哭了。”他冷著張臉，寰宇每次看到自己這樣就不會再哭。

溫昭慢慢擡起頭，看著他，眼角還掛著眼淚，一秒兩秒眉頭皺了皺，哭得更加厲害了。

焚塵：......完全沒用啊。

他沈默了好一會，想了想剛才，重新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溫昭的背：“不哭了，我不該兇你。”果然溫昭慢慢止住了哭聲。

這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

“你認識這裏嗎？”他見溫昭停下哭重新開口問，這種形態的溫昭實在太要命了。溫昭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開口：“認......認識。”

焚塵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一張大通鋪，按照溫昭現在的身形來看能睡上十個溫昭，然後就是一張較長的桌子，周圍擺著些椅子，靠著墻的一側連著鏡子的一塊木板勉強起了個梳妝臺的作用，下面還放上了不少洗漱用品，一看住在這裏的人就不少。

他挑了挑眉，雖然溫昭一直不喚自己出來，但作為劍靈還是時不時能借著溫昭的感知看看周圍，自己跟著的這劍主現在住的地方可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他的視線落在了小溫昭身上，這裏怎麽看也不像溫昭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出去看看嗎？”溫昭仰起頭來，消瘦的臉頰顯得那雙眼睛更大，成了營養不良的少女臉上最漂亮的東西，熠熠生輝。

焚塵被溫昭這一打斷點了點頭，率先往外面走去，他腿長，沒了別的劍靈簇擁著，走路更是隨著自己的節奏走。

等他踏出門，看到的是一片宗門景象，和太衍宗有點像，只是簡陋了不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裏完全不可能是合歡宗的樣子。

“你以前......”焚塵下意識低下頭去看腿邊的小團子，卻發現周圍空空蕩蕩，哪有溫昭的存在。他連忙回過頭去，這才看到溫昭邁著小短腿氣喘籲籲地追上來。

“走......走這麽快幹嘛？”溫昭撫著快要炸開來的胸口，就光是追上焚塵的這幾步就快把她的體力用完。

等喘勻了氣，她擡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場景，果然是這裏。溫昭總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這種感覺讓她聯想到了之前的孟語堂。

焚塵看了一眼溫昭的表情，劍靈與劍主相通，這一眼便讓他明白過來這裏是溫昭以前待過的地方。

可這太奇怪了，按照寰宇給出來的資料，自己這劍主是個不折不扣的魔修，自己與她契約後也能感受到她身上那套不同於正道的靈力運轉模式，雖然要弱上不少。但眼前這個怎麽看都是正道宗門。

“你知道我也是能感覺到你在想什麽的吧？”溫昭仰起頭，奶聲奶氣地重覆著焚塵之前說過的話。

“知道，我也是說給你聽的。”焚塵一手揉亂了溫昭的頭發，“然後呢？”

“然後什麽？”溫昭把手指靠在臉頰上，搭配上她現在的這張臉更是一派天真。

“你以前還拜入過正道？”

溫昭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後眼睛彎成了月牙：“求我我就告訴你。”

焚塵就沒差翻個白眼了，自己下意識因為她這幅外貌短暫地忘記了眼前這人到底有多惡劣，光是想起來那顆噬心丸，焚塵就覺得自己的神識還隱隱作痛。

他定定地看著溫昭一會，想了想擡起頭，反正這是溫昭的幻境，再看下去就是了。

“我覺得我知道要往哪裏走了。”溫昭仰起頭，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焚塵向著那邊看了一眼，剛想走又停了下來，伸出了手：“牽著。”

“不要。”

“你等等又追不上來，我就把你丟下來。”焚塵蹲下身，把手往溫昭前面遞了遞。

溫昭看著那雙手一會，轉身抓住了焚塵衣服的下擺，揚了揚下巴：“走吧。”

還挺倔。焚塵想完，就邁開步子，可還沒走上幾步，就聽到溫昭又開始氣喘籲籲。

溫昭小聲地喘著氣，但現在這個身體太弱了，細胳膊細腿，長大以後的身體怎麽說也是好生養著。不過一想到若是停下，身邊的人不知道要怎麽笑自己，她咬咬牙還是堅持走，小腿肚子卻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下一秒身邊的人再次停下，往前邁上一步蹲了下來，將後背露給自己。

“上來。”

溫昭怔楞片刻，就聽到前面的人的聲音：“還要不要出幻境了。”

她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便也不顧忌，努力爬上焚塵的後背。她向上爬了一點，雙手抱著焚塵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就要說話。

焚塵本以為自己這劍主是想說些謝謝之類的感謝話，沒想到溫昭開口就是一句：“我可以坐在你肩膀上嗎？”

焚塵：？？？

他下意識腦補了那個畫面，氣笑了，這是拿我當馬騎呢。他勾起唇角，語氣中帶點玩弄的味道：“叫聲爹，我就這樣背你。”

溫昭自然是不肯的，原本只是突發奇想，想趁著自己又回到小時候的狀態體驗一下從未體驗過的經歷。不答應就算了！

她臉貼著焚塵的後背，看著眼前越來越接近記憶之中的那個景色，臉上的笑意慢慢平靜了下去。

焚塵自然能夠感受到溫昭這種變化，幻境問心，而溫昭的心結為什麽會在這裏。他註意著周圍的景色，植被越來越茂盛，儼然是一條向著後山去的路。

一路無話，溫昭也沒喊停，直到來到了一處懸崖，焚塵才感覺到自己的劍主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後背，她的奶音再次響起，有幾分撒嬌的味道：“放我下來吧，我們到了。”

從焚塵的背上爬下來時，溫昭看了看周圍的景色，而後走到了懸崖邊上，俯下幼小的身體，往懸崖之下看一眼。遠遠勝過禦劍時帶來的眩暈感，難受得她想吐。

“這裏什麽都沒有。”焚塵雙手抱懷，看著周圍，想不明白這裏和溫昭的心結有什麽關系，倒是對她湊近懸崖的動作多了份謹慎，不知不覺帶上點關心，“你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若是摔死，我又要回劍冢了。”

出乎焚塵意料的卻是溫昭沒有出聲反駁，更不要說像之前一樣露出生氣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她點了點頭，然後乖巧地地爬了起來，撣撣身上的灰而後轉過身。

焚塵的表情帶上幾分狐疑的神情，怎麽現在這麽聽話？下一秒他的瞳孔緊縮。

他清楚地看到溫昭背對著懸崖，嘴角向上勾起，向著身後後退一步，整個身體往後倒下去，向著懸崖之下迅速墜落。

耳邊是風呼呼刮過的聲音，巨大的壓強讓溫昭的呼吸變得困難，其實下落的速度很短，但意識卻變得十分漫長。

就在要像記憶中一樣又一次落在地上時，一柄劍從懸崖之上以更快的速度追下來，一把接住了小團子。

“你是不是瘋了。”焚塵是真的有些生氣，他冷著臉，不知道自己的劍主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小連帶著腦子也不正常起來，“就算這是幻境，也是有可能會受傷，甚至會死這種道理你不明白？”

“你們合歡宗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從來沒有人教過你這種事？”他提著溫昭慢慢降落到地上，還想繼續訓斥幾句，卻見到手上提著的人慢慢閉上了眼睛，臉色一片煞白。

“現在知道怕了......”焚塵蹙著眉，剛說了幾句，就聽到一陣窸窣的聲音響起。他循著聲音看去，從一塊巨石的後面鉆出了一條蛇，顏色靚麗，吐著蛇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這一聲就像一個信號，緊接著更多的毒蟲毒蛇從各個角落鉆了出來，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哪怕是焚塵看了心中也有些犯怵。

毒蟲與毒蛇發現了新鮮的活物，在一條蛇率先打破沈寂沖了上來時，一同撲了上來。

焚塵想要化為劍帶著溫昭飛起，卻發現自己的能力在此刻被禁錮。不對，並非是自己的能力，他垂下眼睛，視線落在了肩膀輕輕顫抖的溫昭身上。

是溫昭放棄了反抗。

漫天毒蟲湧上來，焚塵只能把溫昭緊緊護在身下，劍靈與劍主通感相傳，層層疊疊的痛楚不斷向上疊起，等到一個臨界點後，眼前的景象徹底破散。

神識之中還在隱隱作痛，焚塵閉著眼緩了好一會才感覺懷中的小團子推了推自己的手。

“抱歉讓你也經歷了一遍。”溫昭的聲音響起，還是奶音，可語氣卻有了些變化。焚塵緩了好一會才擡起頭，眼前的小團子一身衣服被汗水打濕，額頭上也有一絲頭發貼著額頭。

她的神情不似自己見過的任何一次，而是帶上了點冰冷。

也？

焚塵在這個字眼上停了好一會，不太確定自己劍主的意思到底是她的幻境牽連上了自己還是這是第二次墜落懸崖而後被蛇蟲啃咬。

但溫昭沒有解釋的意思，她站在原地向周圍看了看，又換了一個場景。等到這裏，她已經完全明白操控幻境的人的意思。

焚塵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周圍，除了自己與她身處的地方，其他地方是一片漆黑，那黑暗正慢慢向著這邊吞噬。一點一點，吞掉光芒，一點一點，壓迫著向前。

直到只剩下兩人腳下踩的那一塊地方。

“拉緊我，要回去了。”溫昭的聲音響起，是成年體時的聲音，明明是同樣的聲音，卻讓人陌生。

黑暗徹底撲了上來，把兩個人淹沒。在眼前一片漆黑時，焚塵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懷疑。自己的劍主到底是怎麽回事。

果然再睜開眼睛，如同溫昭所說重新回了客棧，焚塵化回劍身落到溫昭的手心。沒有人，沒有人，哪裏都沒有人。

溫昭突然冷笑了一聲，她重新舉起焚塵，一劍切碎了這場幻境，幻境如一場泡沫迅速破碎。

“精彩。”一陣鼓掌的聲音在周圍響起，說話的是個女性，語氣中帶著譏諷的味道。

“不如你設計得精彩。”溫昭平靜擡起臉，她很確認眼前的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是一個十分瘦的女子，瘦得讓人懷疑真的有人能瘦成這樣嗎？

“這些都是孟語堂告訴你的嗎？”溫昭懶得去繞那些亂七八糟的彎，直接開了口。

女子避而不答，轉而掛著一個怪異的笑：“設計？如果從前的都是真的，那又怎麽知道結局不是真的呢。”

名為理智的弦在溫昭的腦海中消失，焚塵本能感受到過一陣魔氣從溫昭身上開始向外冒。不等他開口，溫昭已經閃身貼近了女子，一劍就要砍向她的脖頸，好止住這張嘴。

就在劍離脖子只差一點點的距離時，焚塵硬生生停了下來。

“溫昭！”

這一劍不能砍下去，若是砍下去，溫昭所有在太衍宗做的努力會在瞬間被魔氣吞沒，並非是再次回歸魔修之體，而是墮向一個更深的深淵。

虎口破裂，血沿著劍柄滴落，溫昭目不轉睛地看著女子好一會，最後還是收了劍。

“你不信，那就讓我們看看你那些好夥伴到底是怎麽想你的吧。”女子勾起唇，火上添油地揮手畫出一面水幕，上面是所有人，陸星洲、江初柔、姚星火，還有賀懷辰。

不要聽，不要看。溫昭咬著下唇，不斷地對自己重覆著，但視線還是定格在了水幕之上。

溫昭茫然的表情落在女人眼裏激起了她的快感。我以為有多難？就這樣的水準嗎，她勾起唇，下一刻又覺得理所當然，那種連加入組織的任務都完不成的人怎麽與自己相比。

她大笑著，喚出了一塊水幕，在打開的瞬間畫面開始動起來。

畫面顛簸，傾盆大雨籠罩著整個畫面，與幾日前的西黎鎮頗為相似。很快出現了一個驚慌逃跑的聲音，一雙赤足踏過水坑，濺起了泥水，染上了腳踝。

畫面向上流轉，終於出現了“溫昭”的身影，她身著一襲紅衣，但是仔細看才會發現那竟然是一件被血染紅的白衣。血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不斷滴下，延伸出一條逃跑的路徑。

溫昭屏住了呼吸，認真看著畫面，無法判斷出這究竟是誰的心中所想。

很快後面有一群黑衣人追了上來，領頭之人追到岔路口，蹲下了身，用手抹了一點地面的雨水，下一秒，讓溫昭驚訝的卻是他從下面掀開遮擋臉的布，然後舔了一下指尖。

“她往這裏跑了，追！”

溫昭：？？？

畫面是緊湊的，情節也是緊張的。可溫昭卻本能地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這種熟悉的不靠譜感......在那一瞬間，嫌棄感甚至壓過了心中的惶恐。

幻境仍在繼續，“溫昭”跑到一處死路，周圍皆是高墻，她伸出手去爬，剛向上爬了幾步後背的衣服便被拽住，緊接著便被黑衣人狠狠摔到了地上。

她倉皇地爬起來，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恐懼，只能往角落裏不斷地後退，黑衣人逐漸圍上來，他們的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刀，有的刀刃甚至因為砍人過多而有些卷邊。

“逃，你又能逃到哪裏去？”

為首之人上前，一手抓住了“溫昭”的手腕，高高提起，而另只手已經握著刀，眼看就要手起刀落，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住手！”聲音低沈磁性又帶著些壓迫感。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溫昭似乎隱隱明白了為什麽之前黑衣人首領會幹出舔泥水這樣的事情。

原本就快要落下的刀停下來，黑衣人首領回過頭來，剛想要開口問來人，就看到黑衣人瞬間分開來，透過空隙看出去，巷口站著一個人，手握著劍，神情冷淡，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能感覺到一陣威壓。

“竟然是他！”

“一代劍神！”

“溫昭”楞在了原地，癡癡地望著來人，而那個正處於討論之中人的卻仿佛沒有聽到黑衣人的話，他淡淡地擡起頭，開口道：“還不快滾。”

話音剛落，就見到黑衣人如鳥雀般迅速從巷子之中撤離，甚至有人跑掉了一只鞋，只能光著腳逃跑。

溫昭沈默了，縱然知道這是陸星洲的幻境，可是這個發展的展開也讓她有些猝不及防。她甚至開始考慮，在陸星洲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自己，才會整出這樣一幕英雄救美的經典畫面來。

總不能是對自己有什麽想法吧？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可能，絕不可能！

畫面之中的“溫昭”很快被陸星洲扶了起來，在扶起的時候她甚至還吐出了一口血。她就這樣嘴角掛著血，一臉崇拜地看向陸星洲，聲音之中帶上了幾分驚喜的意味：“您就是劍神嗎？”

“不過是世人的謬讚罷了。”陸星洲用手指抹去了“溫昭”嘴角的血，神情依然平淡，完全沒有他現實中那份跳脫。

溫昭覺得別扭極了，不僅別扭更是尷尬，手腳都有些不知道往哪裏放。

陸星洲這二哈到底在想什麽啊！！！

很快，溫昭便明白了陸星洲到底在想什麽。只見“溫昭”聞言一把握住了陸星洲的手，眼中似乎帶點水光：“不！您就是天下獨一無二，最強的劍神。”

下一秒，“溫昭”雙頰含羞，擡起眼：“您今日救了妾身，妾身除了自己無以回報，只願能夠陪伴在您左右，以身......”

求你別說了！！！溫昭的手都在顫抖，她甚至產生一種想要直接用焚塵戳穿耳朵的想法。她的眼睛飄向了制造幻境的那名女子，莫非這還是一場獨屬於自己的幻境嗎？

問心，問心，難道問的是惡心？

陸星洲定定地望著溫昭一會，露出了一點笑意，他慢慢開口打斷了“溫昭”的話：“既然你有這份心，”

“我便接受了，”

溫昭已經閉上了眼，不想再去看這個畫面。

“從今天開始，”

“你便是我的小弟了！”

原本閉上的眼瞬間張開，與眼睛一同睜開的便是嘴，溫昭的嘴微張，露出驚愕的神情，嘴唇輕輕顫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陸星洲，你有病吧！？”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本來說是23點更新的，先放上來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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